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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,对面所坐之人是她的兄长,她的家人,看他低眉顺眼任凭斥责的时候,焉知谢锳心里如何不自在。
她与兄长年龄相差较大,印象中他总是一副大人样子,不苟言笑,听从谢宏阔差遣安排,娶妻生子,投靠四皇子阵营。
他这一生都在顺从,从未忤逆。
够苦了,做什么都由不得自己。
有那样一位父亲,且不是亲生的。
离宫的马匹杵在延英门旁,仆从躬身垂首站立,谢锳执意将他送到此处,周瑄不愿在此事与她相悖,遂跟过来,将披风解了裹住她纤细的身子。
兄妹两人跨过延英门,再往前,便是殿中省。
漆黑的夜里,唯有高墙楹门处悬挂的灯笼,映照出浅薄光火。
她怕黑,眼下却正站在黑影里,仰着头,不知在同谢楚说什么。
周瑄如是看着,眼眸愈发阴郁幽冷,他抿着唇,手指攥到发白,连旁边的承禄都能觉察出他此时的心情,不甚好。
很恶劣。
战战兢兢望过去,偏皇后娘娘仍与兄长交代没完,时而侧眸,时而轻笑,说到谨慎时两人则会凑近些,尽量不让外人听见。
幽静的延英门,戍守禁军都在远处,外人指谁,除了圣人,恐怕没有别的。
承禄揩了揩汗,听见圣人幽幽开口。
“承禄,朕有多久没有用药了?”
“回陛下,已有半月多。”
他还能忍,指甲掐进肉里,面上笑的云淡风轻。
谢锳总算交代完,看谢楚跨上马背,沿着延英门一路往南,身影消失不见后,方缓缓转身,满面失落。
“说这样久,都聊什么了?”周瑄扯起她的手,放在掌中搓了搓,状若无意抬起眉眼。
谢锳只摇了摇头,小声道:“没什么,不过寻常家事,嘱咐阿兄注意身子。”
方才她瞧见谢楚手腕的刀痕,虽佩戴护膊,可上马时扥开一角,能清楚看到新留的印子,不是之前的痕迹,而是明显初愈合不久。
谢楚也病了。
只不过病的更久,在他第一次拿刀自残时,谢锳恐惧,害怕,为他做护膊,叫他珍重自己。
她以为谢楚已经好了,在谢宏阔死后,却不曾想,他只是潜藏的更深,不叫她看见罢了。
为了什么,难道是因为并非谢家人的身份?
周瑄凛眉,知晓她隐瞒却没有逼迫。
两人回到清思殿,谢锳褪衣去屏风后沐浴,乌黑的长发笼在脑后,湿哒哒的往下滑落水珠。
不知为何,今夜她有些心神不定。
隔着一面屏风,周瑄想着暗中嘱咐谢楚的话。
关于他的身世,这辈子,一个字都不能叫谢锳知道。
他是他,谢锳是谢锳。
谢宏阔和崔氏都死了,至于谢蓉和谢楚究竟是谁的孩子,也就不再重要。
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,谢宏阔能恶心至如此地步,一想起谢楚的出身,他拧了拧眉,听见出水声。
谢锳裹着绵软的大巾,一手拢着发丝,一手擦拭面额,红润的脸颊滑腻如脂,头微微侧着,周瑄递了个眼神,白露和寒露躬身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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